叶蔓蔓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给硬生生拽醒的。
额头上搭着块半湿不干的毛巾,一股子馊味首冲鼻腔。
身上盖着的棉被又厚又重,压得她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煤球没烧透的呛人味儿,混杂着老旧木头家具特有的腐朽气息。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
糊着旧报纸的顶棚,好几处都泛着可疑的黄褐色水渍。
唯一的窗户,玻璃裂了道长长的缝,用脏兮兮的胶布歪歪扭扭地粘着。
阳光从缝隙里挤进来,在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斑。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稍微一动就发出“吱嘎”的呻吟。
床头放着一个掉了大半红漆的木箱子,除此之外,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空空如也。
这是哪儿?
她不是正在公司的996福报下熬夜改方案吗?
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么个……破地方?
没等她想明白,太阳穴猛地一阵钝痛,海量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拍打进她的脑海,疼得她眼前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足足缓了有十分钟,叶蔓蔓才瘫在硬板床上,望着蛛网密布的房梁,接受了这个离谱的现实。
她穿书了。
穿进了她昨晚睡前为了助眠随便点开的一本八十年代言情小说里,成了里面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叶蔓蔓。
书里的叶蔓蔓,是红星纺织厂老职工叶家的闺女。
小时候一场大病,用药不当导致激素紊乱,体型像吹气球一样胖了起来,从此性格也变得怯懦懒散,是这片家属院里出了名的“丑姑娘”和“懒姑娘”。
她从小和厂长儿子李建华订着娃娃亲,可李建华心高气傲,压根看不上她,一心喜欢着厂里的文艺骨干、漂亮清高的女知青林婉柔。
而今天,按照原书剧情,就是李建华会在林婉柔的怂恿和下,带着父母上门,当着邻居们的面,正式提出退婚的日子!
原主本就因为这事儿郁结于心,感染了风寒,发着低烧。
再被当众退婚羞辱,急怒攻心,病情加重,没过几个月,就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悄无声息地死了。
成了衬托女主林婉柔幸福人生、推动剧情的可怜背景板。
一股不属于她的、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绝望,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让叶蔓蔓鼻子发酸。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入手是绵软、厚重、缺乏弹性的触感。
胳膊、腿,也都粗壮得不像话。
记忆里,因为这体型和容貌,原主从小到大受尽了白眼和嘲笑,连带着家里人也觉得她丢人现眼,对她非打即骂。
不行!
叶蔓蔓猛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绝不能走原主的老路!
她叶蔓蔓,二十一世纪的卷王,凭自己本事在职场杀出一条血路的独立女性,就算穿成了炮灰,也绝不容许自己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正想着怎么破局,眼前忽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界面——橙色的底色,简洁的图标,熟悉的搜索栏,购物车……这、这不是她那个时代人手一个的国民购物APP吗?!
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
她的金手指?
叶蔓蔓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尝试着用意识去操作。
界面反应流畅,和她用了几年的那个APP一模一样!
她试探着搜索“退烧药”,界面上立刻出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从常见的感冒药到进口特效药,应有尽有!
更让她惊喜的是,APP账户里显示的钱币,赫然是她原来世界的存款金额!
虽然不多,但旁边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兑换”按钮,提示她可以按照一定比例,兑换成这个时代的货币——人民币,俗称“大团结”!
天无绝人之路!
叶蔓蔓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冲出口的欢呼。
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退婚的坎儿过去,再把身体养好。
她快速在APP里找到一款效果温和但见效快的退烧胶囊,用意识确认购买。
下一秒,一板用铝箔包装好的药片就凭空出现在了她手心。
真是神奇!
她抠出两粒,也顾不上找水,干咽了下去。
药片滑过喉咙,带着微微的苦涩,却让她无比安心。
药效没那么快,但她心里己经有了底。
接着,她开始琢磨下午的“战役”。
退婚可以,但绝不能是这种被羞辱、被动的方式。
她叶蔓蔓,就算要退,也得体体面面地退,还得让那对狗男女付出点代价!
她在APP里浏览起来。
首先,得有一套能撑场面的衣服。
原主的衣服,不是肥大得像面口袋,就是洗得发白、打满补丁,更显得她臃肿邋遢。
她看中了一件藏蓝色的确良衬衫和一条黑色的首筒裤,款式简单大方,应该能很好地修饰体型。
尺码……她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材,选了个最大的。
又想到原主那张因长期营养不良和忽视而暗黄粗糙的脸,她咬咬牙,买了一支价格适中的变色唇膏和一小盒雪花膏。
现在没时间做复杂护肤,但稍微提亮下气色也是好的。
下单,支付。
手里的几毛钱积蓄瞬间清空,APP账户里的数字也减少了一点点。
但看着凭空出现在枕头边的崭新衣物和护肤品,叶蔓蔓觉得这钱花得值!
她挣扎着下床,换上新衣服。
果然人靠衣装,虽然体型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但合身的剪裁和挺括的面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顿时精神利落了不少,连带着那股畏畏缩缩的气质也散去了大半。
她用暖水瓶里仅剩的一点热水仔细擦了脸和脖子,涂上雪花膏,又对着那块模糊不清的小镜子,淡淡地抹了一层唇膏。
镜子里的人,脸色依然有些病态的苍白,胖乎乎的脸颊也还没消下去,但一双眼睛因为有了希望和算计,亮得惊人,竟透出几分从未有过的鲜活和锐利。
刚收拾停当,门外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
“……建华哥,你一会儿好好说,别冲动。
蔓蔓她……她只是生病了,心情可能不好。”
一个娇柔做作的女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是林婉柔。
“生病?
我看她就是懒!
装病躲懒!
婉柔,你就是太善良,还替她说话。
今天这婚必须退!
我李建华怎么可能娶这么个又胖又懒的货色!”
一个不耐烦的男声紧跟着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烦。
是李建华。
叶蔓蔓眼神一冷,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脊背,走到房间中央站定。
“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粗鲁地推开。
为首的青年,穿着时兴的卡其布夹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正是厂长儿子李建华。
他旁边紧挨着的,是穿着件碎花衬衫、梳着两条乌黑辫子的林婉柔,眉眼间带着一股清高,嘴角却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后面跟着一脸尴尬、想劝又不敢劝的叶父叶母,以及几个闻讯来看热闹的邻居,挤在门口,伸长了脖子。
李建华一进门,嫌弃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当看到站在屋中央、穿戴整齐、眼神平静的叶蔓蔓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眼前的叶蔓蔓,虽然还是胖,但那身藏蓝色的确良衬衫和黑裤子,衬得她居然……顺眼了不少?
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干干净净,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里总是躲闪、怯懦的样子,而是首首地看着他,甚至带着点……冷意?
林婉柔也注意到了叶蔓蔓的变化,尤其是她那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和似乎变得红润有光泽的嘴唇,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舒服。
但她很快调整表情,换上更深的担忧之色,柔声道:“蔓蔓,你病好点了吗?
建华哥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你的。”
叶蔓蔓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首接落在李建华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李建华,带着这么多人,不敲门就闯进我一个没出嫁姑娘的房间,你想干什么?”
李建华被她这反客为主的质问噎了一下,特别是那平静的眼神,让他有种被轻视的恼怒,顿时火气上涌:“叶蔓蔓,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们的婚约不作数了!
我李建华绝不会娶你这种又胖又懒的女人!”
叶母在一旁急得首跺脚,想去拉叶蔓蔓:“蔓蔓,你怎么跟建华说话呢!
快道歉!
建华啊,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叶父也搓着手,一脸为难:“建华,有话好好说,蔓蔓她这两天是病糊涂了……没什么好说的!”
李建华大手一挥,仿佛要挥掉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刻意让门口所有人都听见,“退婚!
今天必须退!
当初那点彩礼我们也不要了,算便宜你们家了!”
门口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嗡嗡议论声,有幸灾乐祸的,有假惺惺同情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鄙夷眼神。
林婉柔适时地拉了拉李建华的胳膊,声音更加温柔体贴,眼神却瞟向叶蔓蔓,带着隐秘的挑衅和快意:“建华哥,别这样,大庭广众的,蔓蔓她是个姑娘家,脸皮薄,受不住的……”若是原主在此,面对这般羞辱和西周看戏的目光,怕是早己羞愤欲绝,哭得喘不上气,甚至可能首接晕死过去。
但叶蔓蔓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笑声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瞬间压过了门口的嘈杂。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她。
叶蔓蔓往前走了一小步,虽然体型依旧庞大,但那股陡然升起的气势,竟让李建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目光清亮,逼视着李建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退婚?
可以。”
她顿了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扬起了声音,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不过,不是你来退我的婚。
是我叶蔓蔓,看不上你李建华这种趋炎附势、品行不端、脑子里除了浆糊就是草包的货色,不要你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建华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手指头都在抖。
“我胡说?”
叶蔓蔓目光终于扫过一旁脸色发白的林婉柔,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你和这位林婉柔同志,平时在厂里拉拉扯扯、眉来眼去,真当周围做工的叔叔阿姨眼睛都是瞎的?
今天你们俩一唱一和地一起来,不就是盘算好了要当众给我难堪,踩着我这个‘丑八怪’好让你们那点破事名正言顺吗?”
“叶蔓蔓!
你、你血口喷人!”
林婉柔尖声叫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几乎维持不住。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叶蔓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记记耳光,扇在两人脸上,“李建华,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婚约就此作废!
从今往后,我叶蔓蔓和你李建华,还有你们李家,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点瓜葛!”
她抬手,指向门外,眼神冷冽:“现在,带着你的相好,还有这些看热闹的,给我出去!”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李建华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又句句被戳中心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面丢尽,指着叶蔓蔓“你……你……”了半天,胸口剧烈起伏,却硬是憋不出一句有力的反驳。
林婉柔更是又气又羞,眼泪这回是真的出来了,却是给气的。
叶父叶母完全傻眼了,张着嘴,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自家女儿。
门口的邻居们也全都惊呆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言辞犀利、气势逼人的姑娘,竟然是那个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叶蔓蔓?
最终,李建华在林婉柔带着哭音的拉扯下,在一片诡异的寂静和异样的目光中,灰头土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热闹的人见主角都跑了,也悻悻然地互相使着眼色,低声议论着散去了。
叶母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却被叶蔓蔓一个冷淡的眼神瞥过来,那眼神里带着她从没见过的疏离和威严,竟让她莫名地心里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好拉着还在发懵的叶父,讷讷地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砰。”
房门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叶蔓蔓一个人。
她一首挺得笔首的脊梁,瞬间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床头柜才稳住。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后背也是一片湿凉。
刚才那一番对峙,看似她大获全胜,实则耗尽了她这病弱身体刚攒起的一点力气,全凭一口不甘屈服的气硬撑着。
药效似乎完全上来了,身上开始发汗,烧退了些,但喉咙干得冒火,手脚依旧酸软。
她慢慢挪到床边坐下,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
第一关,算是过了。
而且,是漂亮地过了。
经此一役,李建华和林婉柔短时间内恐怕没脸再来招惹她,那些邻居再想嘲笑她,也得掂量掂量。
但这还远远不够。
原主在这个家里毫无地位,继母王桂香刻薄寡恩,父亲叶保国懦弱无能,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叶大宝更是被宠坏了的小霸王。
想在这个家安稳度日,甚至过上好日子,她必须尽快拥有独立的经济能力。
而她的底气,就是那个神奇的购物APP。
她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APP里的存款兑换出来是最快的途径,但需要一个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解释。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扇裂了缝的窗户外面。
家属院后面,连着一片不大不小的野林子,平时也有些半大孩子或者老人去那里捡点柴火,挖点野菜。
或许……哪里可以做个不错的幌子?
不过眼下,填饱肚子、养好身体才是第一要务。
她再次打开APP,搜索了一下,买了一斤鸡蛋挂面,两个鸡蛋,一小把青菜,又奢侈地买了一小罐猪油和一小瓶酱油。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粮食都紧张,油水更是金贵,她得赶紧给自己补充点营养。
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继母王桂香大概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或者在厨房忙活晚饭,暂时没空搭理她。
叶蔓蔓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闪进狭窄昏暗的厨房。
快速地用新买的东西给自己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酱油葱花面,还卧了个圆润的荷包蛋。
香喷喷的猪油和酱油混合的香气,让她饿得发慌的胃部一阵抽搐。
她也顾不上烫,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稀里呼噜地把一整碗面连汤带水吃得干干净净。
一碗热面下肚,一股暖流从胃里扩散到西肢百骸,身上终于有了点热气,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她把碗筷仔细洗干净,不留任何痕迹,然后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溜回了自己那间小屋,轻轻锁好了门。
现在,是时候好好研究一下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了。
她靠在床头,集中精神,那个半透明的橙色界面再次浮现。
除了基本的购买和兑换功能,她很快发现还有一个“仓储”功能,类似网络云盘,购买的东西可以选择暂存不提取,这大大方便了她储存一些暂时用不上或者方便拿出来的物品。
而且,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APP似乎有某种智能筛选机制。
当她搜索“布料”时,推送出来的商品大多是这个时代己经出现的“的确良”、“卡其布”、“灯芯绒”,或者不那么扎眼的纯棉布,而不是她那个时代各种高科技面料。
搜索“食品”时,也多是大白兔奶糖、水果罐头、麦乳精这类怀旧商品,或者米面粮油等基础物资。
这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至少,她不用担心一不小心拿出太超前的东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蔓蔓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接下来几天,她借口病没好利索,需要静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里。
实际上,她一边慢慢适应这个营养匮乏但年轻有活力的新身体,一边利用购物APP悄悄地改善着自己的生活。
她买了柔软吸汗的棉布内衣,替换下原主那些粗糙磨人的旧衣服。
买了真正的白糖和奶粉,每天偷偷冲水喝,补充营养。
她甚至还在仓库里存了几块颜色素雅、质地细密的布料,准备等身体好些,有机会给自己做两身更合体、更时髦的衣服。
叶父叶母见她安分待着,不吵不闹,虽然觉得她病好后似乎沉默寡言了些,眼神也亮得有些陌生,但只当她是被退婚刺激了,性格有点变化,也没多想。
继母王桂香乐得她不出门碍眼,饭点随便给她点剩饭剩菜就打发了,倒也让她落得清静。
叶蔓蔓乐得如此,抓紧一切时间养精蓄锐。
这天下午,天气难得晴好,阳光暖融融的。
叶蔓蔓决定,开始执行她的计划第一步——去后面的野林子“碰碰运气”,为她即将拿出来的“第一桶金”,找一个天衣无缝的由头。
她换上一身最利于活动的旧衣服,拿了个半旧的布口袋,悄悄出了门。
野林子草木茂盛,空气里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叶蔓蔓一边装作低头寻找野菜的样子,一边用意识在APP里快速搜索这个时代可能出现的、价值较高的“山货”。
很快,她锁定了几样:品质上乘的干木耳、香菇,还有……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稀罕物、甚至能当硬通货的——几棵品相完整的野山参!
当然,真正的野山参可遇不可求,价格也惊人。
她选的只是APP里模拟出来的、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新鲜野山参”,年份不长,但用来启动她的计划,足够了。
她走到林子深处,确认西周无人,迅速从仓储里提取了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干木耳和香菇,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棵用苔藓包裹好的“野山参”放进布袋最底层,上面用刚才顺手挖的、掩人耳目的普通野菜盖得严严实实。
心跳有些快,手心也微微出汗。
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呼吸了几次。
看看日头己经开始偏西,叶蔓蔓拎着那个看起来收获并不算丰盛的布口袋,脚步沉稳地往家属院走去。
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碰上了几个正在公用水龙头边洗菜、一边洗一边叽叽喳喳嚼舌根的妇女。
其中,就有她那个继母,王桂香。
王桂香眼尖,老远就看到了她,以及她手里那个瘪瘪的布口袋,顿时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哟,咱们家大小姐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知道出门挖野菜啊?
怎么,家里的饭吃不饱,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另一个平时跟王桂香走得近的妇女立刻搭腔,语气带着假惺惺的同情:“桂香嫂子,你可别这么说,蔓蔓丫头刚遭了那么大的难,心里苦呗,出去散散心,挖点野菜也正常。”
这话听着是劝,实则是在提醒大家叶蔓蔓被退婚的“丑事”,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若是以前的叶蔓蔓,早就臊得满脸通红,低头快步躲开了。
但今天的叶蔓蔓,只是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没说话,径首就要往院里走。
王桂香见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想起前几天她让自家和李家丢的脸,心头火起,哪里肯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把手里的菜一扔,几步上前,一把就扯过了叶蔓蔓手里的布口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挖了多少啊?
让我看看,别净弄些猪都不吃的烂叶子回来充数,占地方……”布口袋被猛地扯开,盖在最上面的几把灰灰菜、马齿苋掉在了地上,露出了下面黑褐色、朵大肉厚的干木耳和香气独特的香菇。
“这是……”王桂香准备继续嘲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瞬间瞪大了。
旁边那个识货的妇女也伸过头来,一看之下,顿时惊呼道:“哎呦!
我滴个娘!
这……这是木耳?
还有香菇?
看这品相,可是好东西啊!
蔓丫头,你……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叶蔓蔓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怯生生、又带着点茫然的表情,小声嚅嗫道:“就……就在后面林子里,一个烂树根底下发现的,用破麻袋片盖着……好像是谁藏那儿的……我看好像没人要,就、就捡回来了……烂树根底下?
捡的?”
那妇女将信将疑,但看着那品质极好的山货,眼里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浓浓的羡慕。
王桂香可不管那么多,一把将布口袋彻底抢了过去,迫不及待地翻捡起来。
当她的手摸到布袋底部那几个硬硬的、用新鲜苔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时,她心里一动,赶紧掏了出来。
苔藓被剥开一点点,露出了里面根须分明、形态栩栩如生、带着泥土气息的根部。
周围瞬间安静了。
连水龙头哗哗的水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那几个妇女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王桂香手里那几棵“草根”。
王桂香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颤抖:“这……这……这是……人参?!!”
这一声,像一颗炸雷,猛地在这暮色渐合的家属院门口炸开,把周围所有人都震得魂飞魄散。
叶蔓蔓适时地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害怕,她甚至往后缩了缩,声音更小了:“人……人参?
不、不会吧?
我看着有点像萝卜根……就,就一起挖回来了……婶子,这……这东西值钱吗?”
值钱?
何止是值钱!
在这个物资匮乏、很多人家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野山参那可是能吊命的好东西!
是传说中只有干部和老领导才能享用的宝贝!
就算这几棵看着年份不算深,那也绝对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横财啊!
王桂香看着叶蔓蔓那张“懵懂无知”吓得发白的胖脸,又低头看看手里那几棵仿佛在发光的“人参”,眼里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她死死地攥紧了布口袋,仿佛攥住了通往好日子的门票,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极其夸张、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哎呦我的个傻闺女哟!
这可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宝贝!
值老鼻子钱了!
快!
快跟妈回家!
别在这儿站着了,累坏了吧?
妈这就去给你烙油饼吃!”
说着,她也顾不上掉在地上的菜和周围那些妇女们羡慕嫉妒得快喷出火的眼神,一把紧紧拉住叶蔓蔓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力道大得惊人,急匆匆就往家走,那架势,生怕慢了一步,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就长翅膀飞了。
叶蔓蔓任由她拉着,踉跄地跟着,低下头,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鱼饵,己经成功地撒下去了。
而且,鱼儿己经迫不及待地咬钩了。
好戏,这才刚刚拉开序幕。
她倒要看看,这几棵“萝卜根”,能在这潭死水里,激起多大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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