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服刑”的第三天。
她己经初步掌握了“囚徒”的生存法则:尽量缩小自身存在感,动作要轻,呼吸要缓,连咀嚼零食都要分成若干个小步骤进行,力求无声。
她的办公桌保持了陆寒洲所能接受的“最低限度整洁”——“翠花”被挪到了显示器后面,花里胡哨的零食塞进了抽屉,那个“打工人打工魂”的马克杯,换成了一个纯白色的基础款。
她感觉自己活得像个随时可能触发警报的扫雷兵。
而那位“典狱长”陆寒洲,进出办公室时,目光偶尔会从她身上扫过,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不再带着最初那种看污染物般的审视。
更多的时候,那扇门紧闭着,隔绝出两个世界。
林小满甚至开始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也许陆总只是想找个由头近距离监视她,防止她再搞出什么泼豆浆之类的幺蛾子?
“小满!
下班别跑!
苏菲姐今天生日,老地方,包厢都订好了!”
快下班时,隔壁市场部的闺蜜苏菲风风火火地跑来,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声音洪亮得足以穿透那扇实木门。
林小满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心虚地瞟了一眼总裁办公室的门。
“姐,小声点!
我这儿是‘重点监管区域’!”
她压低声音。
苏菲翻了个妩媚的白眼,同样压低声音:“怎么?
在他门口坐了两天,连人身自由都没了?
生日派对必须来!
给你半小时收拾,楼下见!”
说完,不等林小满拒绝,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小满叹了口气。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个问题。
去吧,万一被陆寒洲知道,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囚徒”态度不端正,罪加一等?
不去吧,苏菲是她最好的朋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最终,姐妹情谊战胜了对“典狱长”的恐惧。
下班铃声一响,林小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东西,像一只逃出笼子的兔子,蹿向了电梯。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内。
陆寒洲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抬手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又是漫长的一天。
而比工作更让他疲惫的,是即将到来的、无尽的失眠长夜。
昨晚,他依旧只是在凌晨时分浅眠了一两个小时,此刻大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干涩而疼痛。
手机振动起来,是李特助。
“陆总,和瑞科电子的视频会议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嗯。”
陆寒洲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需要一杯浓咖啡来支撑接下来的会议。
他站起身,准备去外面的茶水间,手刚碰到门把手,动作却顿住了。
门外,很安静。
那种熟悉的、细微的键盘敲击声,哼歌声,零食袋的窸窣声……消失了。
那个制造“背景噪声”的源头,下班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神经末梢。
他猛地拉开门。
门外,那张小小的办公桌后,果然空无一人。
桌面收拾得……还算整齐,但那种属于林小满的、杂乱又生机勃勃的气息,也随之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熟悉的、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陆寒洲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冲了一杯黑咖啡,浓郁的苦涩味道弥漫开来,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空落和加剧的疲惫。
他回到办公室,视频会议准时开始。
屏幕那头,瑞科电子的负责人侃侃而谈。
陆寒洲端坐着,面容冷峻,偶尔提出一两个精准又犀利的问题,展现着他一贯的掌控力。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正在一点点涣散。
头痛在加剧,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
耳机里对方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遥远。
他强打着精神,支撑完了整个会议。
当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他几乎是脱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闭上眼睛,世界在天旋地转。
不行,今晚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必须想办法睡一会儿,哪怕只是几分钟。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翻动着通讯录,却不知道能打给谁。
他的世界充斥着商业伙伴和下属,没有人能提供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噪声援助”。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林小满。
那是李特助之前发给他的一份简短人事资料,里面有她的联系方式。
理智告诉他这很荒谬,很越界,很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原则。
但身体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像汹涌的潮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此刻的他,不是一个叱咤风云的总裁,只是一个被失眠折磨到极限的可怜人。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了拨号键。
……城市另一头,某KTV最大最喧闹的包厢里。
“Happy Birthday to you”巨大的生日蛋糕被推出来,彩带纷飞,香槟喷溅。
林小满正被苏菲拉着,和一群朋友声嘶力竭地吼着生日歌,气氛high到顶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谁啊这么扫兴!”
苏菲抱怨道。
林小满笑着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速冻的鱼。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字——陆寒洲。
他他他……他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号?!
而且,下班时间,他打电话给她干什么?!
秋后算账?
追加处罚?
林小满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差点把手机扔进面前的啤酒杯里。
“怎么了?
谁啊?
脸都白了。”
苏菲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倒吸一口冷气,“卧槽!
你们总裁?
他下班时间骚扰员工?”
“别、别瞎说!”
林小满舌头打结,“可能……可能是工作上的急事?”
她不敢不接。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巍巍地划开接听键,捂着话筒,用尽毕生最恭敬、最温顺的语气开口:“喂……陆、陆总?”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冰冷斥责,反而是一片……沉默?
只有极其细微的、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陆总?”
林小满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心里首打鼓。
这是什么新型惩罚方式?
电话凌迟?
就在她以为自己是不是信号不好,或者总裁按错了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陆寒洲的声音。
那声音,不同于平日里的冷硬清晰,带着一种奇怪的、压抑着的沙哑和……疲惫?
“你……”他似乎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像是在艰难地组织语言。
包厢里,不知哪个杀千刀的正好切到了一首《好运来》,前奏那喜庆欢腾的锣鼓唢呐声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咚咚锵!
咚咚锵!
哩个啷当锵!”
林小满魂飞魄散,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手忙脚乱地想捂住手机听筒,却己经来不及了。
电话那头,陆寒洲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穿透力的噪声震住了,又是一阵沉默。
林小满心如死灰,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在总裁心目中,她不仅是个泼豆浆、递优惠券的蠢货,还是个下班后沉迷低级娱乐活动的俗人!
她绝望地对着话筒解释:“对、对不起陆总!
我这边有点吵……您、您有什么指示?”
出乎意料地,陆寒洲并没有就《好运来》发表任何评论,他似乎自动过滤了那些背景噪声。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莫名虚弱的命令口吻:“说话。”
林小满:“……啊?”
说什么?
汇报今天摸鱼了几分钟?
还是忏悔不该在办公室门口吃零食?
“随便说点什么。”
陆寒洲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在呓语,“或者……唱刚才那首。”
林小满:“!!!”
她彻底石化了。
总裁……让她唱歌?
唱《好运来》?
他是在梦游吗?
还是她喝多了出现了幻听?
包厢里的朋友们看她拿着手机,表情变幻莫测,像是见了鬼,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苏菲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林小满己经无法思考了。
总裁的命令,哪怕是如此匪夷所思的命令,她也不敢不从。
她硬着头皮,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清了清嗓子,用带着颤音的、五音不全的调子,对着手机话筒,小声地、绝望地唱了起来:“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她唱得磕磕绊绊,调子跑到足以让原唱吐血,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社死的悲壮。
而电话那头,陆寒洲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手机贴在耳边,办公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电话里传来女孩跑调到太平洋的歌声,夹杂着KTV里隐约的喧哗、笑声、碰杯声……嘈杂,混乱,与他这个秩序井然的世界格格不入。
但奇怪的是,这喧闹的、充满烟火气的噪声,像一张粗糙却温暖的毛毯,将他紧紧包裹。
脑海中那些喧嚣的数据和念头,被这毫无逻辑的歌声奇异地抚平、驱散。
沉重的眼皮缓缓垂下,一首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松开。
在那荒诞不经的《好运来》歌声中,陆寒洲握着手机,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
他……竟然睡着了。
……林小满好不容易把那首《好运来》嚎完,感觉自己用完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对着话筒问:“陆、陆总……您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均匀的、悠长的呼吸声,通过电波,清晰地传了过来。
林小满:“?”
她不敢挂断,又不敢再出声,只能保持着接听的姿势,僵在原地。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极轻微的鼾声?
一个荒谬绝伦、足以颠覆她所有认知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林小满。
陆寒洲……该不会是……听着她唱的《好运来》……睡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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